云滚滚。
那灰压压的云头一直笼罩在半空里,不上不下地翻来覆去。
就是不肯掉一滴雨。
那雨不下来,柳奕便连出门都纠结起来,不知道该不该未雨绸缪地穿上蓑衣。
家里的大黑驴一直不太友好,她还没法子带它们“娘儿俩”出门遛弯。
仲春的午后,柳奕戴着斗笠在山坡上放羊。
平地里忽然响起一声闷雷。
天上的乌云渐渐聚集成了一团一团,天气益发地闷热。
要下雨了?
柳奕连忙赶着羊儿们朝山下走。
轰隆隆的沉闷雷声越来越密,在连绵的云团上滚动着,持续了许久。
羊儿们有些烦躁,柳奕抬头看看天,仿佛有一架巨大的石碾在半天的云层之上磙碾——雷鸣中隐约混杂着闪电,来回激荡。
耳边的风呼呼地吹,乌云也越来越厚,云层的裂缝都被闪电映照成了红色。
这雨若是能下来,只怕一下好几天吧?
柳奕催促着羊儿们快快回家,却忽地看见一旁山头上窜出个人影正朝山下飞奔。
嗯,为免淋雨,还是快走的好。
更多的身影从绿色的田块中冒出来,农人们都朝各自的茅草屋赶。
淅沥唰啦的雨点子下来的时候,柳奕才走到自家山下坡脚边。
今天这雨势来得忒凌厉,打在斗笠上嗖嗖的,拍在胳膊上也有些疼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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羊儿们惊慌失措急急奔入羊圈,便连大黑驴也不满地喷着鼻子。
乒呤乓啷的雨点声越来越大,柳奕闩好羊圈的门,啵啰一声,忽有一坨冰冷冷的“大雨滴”飞溅到她脚背上。
不对,这不是雨啊!
更多白色凝固的“雨滴”从半天里哗哗地落下,柳奕站在草棚间望着眼前诡异的景象——
数不清的冰雹伴随着轰隆的雷声倾泻而下,砸在草屋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,砸在她家的石臼上便乒乒乓乓四散飞溅,掉落地面的也到处乱滚。
急忙赶回家的柳全和芳娘同样站在她家的茅草屋底,两脸无措。
这情况……要糟!
一家三口儿面面相觑,眼看着他们的小山村在这冰雹肆虐中毫无还手之力。
大靖朝的泰锡八年,春,正值白芸里小麦灌浆的时节,宗州茯州、菁州、楠州地界,普遍遭遇冰雹灾害。
天命这回事,是一个玄而又玄的概念。
哪怕直到公元二千多年,依然有人觉得,自然灾害就是某种对人类“多行不义”的惩罚。
蓝色的星球不停旋转,春夏秋冬周而复始,那连绵不断的“惩罚”变换着形式,一忽儿在东,一忽儿在西,一忽儿在南,一忽儿又到了北……
雹子过去之后,白芸里的乡民们涌出了蘑菇似的小茅屋,对恁“成吨的惩罚”一筹莫展。
“天耶!天耶!争叫人难活命耶……”
柳奕满脑子里都是谢婶遇急事时捶胸顿足的模样。
这场雹子一共下了没几分钟——她现在对“分钟”这概念已经相当模糊——但掉落在四面八方的冰雹已将她家的小院铺作了白色。
柳奕捡起一个突兀得快有鸡蛋大的冰疙瘩,对“大自然的鬼斧神工”实在惊叹。
原本,它不过是水!
骤然孕育出如此数量巨大的冰团子,顷刻之间在大范围内降下毁灭性的打击,恐怕没有哪个制冰厂能有这种本事。
柳全山上山下地四处查看灾情去了。
芳娘和柳奕去后院照管她家快要结茧的蚕,还好,屋顶没砸穿。
渠郎先到了柳家问过平安,回身便下山去看他的田。